少年书房 | 《动物庄园》，激发独立思考能力的开门读物
第 28 期 少年书房来了。每周六，我们约请行家给孩子推荐一本书，推荐的标准是少年时应该读并且值得读一辈子。本周，书评人朱白推荐乔治·奥威尔的传世之作《动物庄园》。
在外滩君和一些国际学校学生的接触中，《动物庄园》经常被提及。这是一则典型奥威尔式的“通俗易懂，意象深刻”的政治寓言，被欧美15所名牌大学学生投票，入选“影响我成长的十部作品”。很多学校推荐它为阅读英文名著的入门读物，词汇量在4000左右的学生，即可充分领略这部小说中简明而充满讽喻意味的情节。而就《动物庄园》故事本身而言，成年人阅读它，可能会读出无尽的政治寓意和时代意味，但对于青少年而言，观摩一场动物对政治的操练，更多是激发他们的政治意识、独立思考能力，启发他们用批判式思维看待现实与人类的历史。
（上图为动物占领庄园后，领导的猪给其他动物制定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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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庄园》在文学史上能够成为一个坐标，除了其在艺术上率先抵达一种先知般意象，也跟其让我们过早知道了世界的一种惨淡景象有关。正是后者的警觉，令人类一次次逃过可能的灾难，或者在灾难之中可以早些反省。
政治的还是日常生活的，意识形态的还是百姓劳苦细节的，这些不应该是文学作家所考虑的，所有通过虚构来完成的意象组合，理应在摆脱诸如形式和主义的束缚后才能发挥到极致——这种观点既正确，又有点马后炮，作家用作品触及意识形态这一点问题没有，重要的是你在展示这些之时是否自然和妥帖，是否沾染了主题先行之类的诟病，而在这些方面，乔治·奥威尔无疑为后世作家开了一个好头和无比高端难以攀爬的高度。
乔治·奥威尔在创作《动物庄园》时，有过政治观念上的极具转变，此时的大时代背景是西方左翼知识分子对苏联报以希望，他从一个民主社会主义的信仰者，变成一个犹如浑然天成般的苏式集权主义策反者。如果说这世上有一种力量可以直抵对方心脏的话，那么奥威尔这种从敌人内部核心区域的未来走势直接动手的行为，无疑是最为有效和彻底的。
在荒谬绝伦的动物庄园里，动物拟人化生存，他们在获得权益的同时，也在演练人类最热衷的政治游戏。
“猪当了主人，会比原来的人更狠”当年盘古乐队这样的歌词并不能提醒我们不要相信那些不属于你的革命承诺，更不能就此打消原有的反抗意志。
公猪成了领袖，它跟从前的拥有统治欲和权力的人一样，成了独裁和自我欲望爆炸的独立人物——它不但不再是你们（反抗人群）中的一员，且其所享受到的美好还必须要建立在你们的残缺和苦难之上。
动物们经过缜密的部署，赢得了必将发生的暴乱和反抗，但领袖老少校去世了，两头年轻公猪雪球和拿破仑跃跃欲试，带领动物们赢得自由后的新生活则是胜利后的首要任务。
“动物主义”、《七诫》、法典、歌曲，成了动物们依附群体生活的一种必然精神产物。自救需要劳动和友爱，看似顺利却也始终处于危机之中。
雪球的温和领导地位，迅速被野心满胀也更加野蛮的拿破仑用暴力手段取代，他要做领袖，也要拥享革命的胜利果实。工人、知识分子、愚昧群众相当分明地因为不同动物的不同基因而产生了，他们成了独裁者利用的对象，既辅佐独裁者维护政权和利益，也证明了一种政治从无到有的合法过程。
猪赶走了人之后自己变成了主人、独裁者，它要极致的维护和完美地享受，那么就要更加极端地压榨劳动者。
这种顺其自然的情景发生，足以令观摩者感到绝望，因为看上去人类在发展中几乎没有可能不成为荒谬制度的受累者，荒谬制度正是建立在人类本身贪欲和虚妄本性基础之上的。
于是，猪做起了贸易，掠夺鸡下的蛋，换取自己中意的食物，他们要在荒谬之中更加充分地体会自己的领导权力。这是导致下一轮革命的导火索，也是历史将要发生再一次更迭的必然祸端。
猪与人在一次参观交流后围桌欢谈，猪和人达成了共识，即：“你们有你们的低等动物需要对付。我们有我们的下层阶级需要摆平。”猪不但成了革命胜利的掌管者，甚至此时已经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公众的对立面，即剥削者和占有者。窗外的动物们开始幡然醒悟，屋子里猪和曾经压迫剥削它们的人没了区别。
猪和人类的最后一次谈判，让窗外的动物们幡然醒悟，它们的动物领袖已和人类没有区别
在人类发现物理能量守恒定律以前，并不知道节制，在这个趋于平衡的世界上，有可能的状况是，我得到了多少，与此同时就有人失去多少。而《动物庄园》中占有绝对权力地位的猪，在饮酒作乐的同时，你也一定看到了陷入苦难劳作中的拳击手马和本杰明驴，以及更多的疲累不堪的动物们，正是它们在天平一端的异常付出，才有了猪们在另一端的极度供养。
当不平衡出现时，政治手段是安抚和镇压，这是残酷的真相，也是多少年来即便被先知们反复告知却仍然被一代又一代人们演练的生活版图。人类个体永远并只能是孱弱的，而当孱弱再叠加上懒惰时，就会格外需要强人领袖出现，依附和仰仗于他的权力和威望，期望所谓明主能带领我们走出阴霾，进而步入明亮辉煌而富足的生活。
但现实是，具有超凡能力的主人，往往更愿意服膺于自己的欲望和所属族类的富足，《动物庄园》中的公猪拿破仑变成了响当当的独裁者，它为了巩固权力当然不惜动用阴谋和杀戮等手段，其他马牛羊鸡鸭等动物们只能沦为它的奴隶，而被欺压和压榨则是好不容易推翻人类统治后的又一个同样悲惨的命运。
乔治·奥威尔自己动荡的经历令其产生怀疑，而只有极少数的先知般的人才能从经历中洞察出未来的格局。
乔治·奥威尔发现竟然很多开明人士也相信来自莫斯科的宣传，“它告诉我极权主义的宣传能够多么轻易地控制民主国家开明人民的舆论。”奥威尔认为他必须对这个世界负责，让世人尤其是西欧人看清楚当时苏联政权的真实底牌，戳穿莫斯科所宣传的那些神话。
在经过反复推敲和对大时代的诊断后，1943年他提笔开始写作这部政治寓言、成人童话《动物庄园》，完成后经过了多次出版社退稿，于1945年正式出版。
通过讲述动物们的暴动，来解构这场从萌芽酝酿到大规模兴起，再到最终蜕变为现代政治神话的悲剧给世人审视。寓言，既对现实有所对应，也超出了人类漫长历史的束缚，使之成为了一种有效警醒世人的手段。
荒诞与残酷，是现代性的一大主题，而在文学作品中，作用通过对各个角度的尝试和理解，一次次成功表达了对之的深度挖掘。如果说我们阅读一些大众流行文学作品可以实现所谓陶冶情操或者增长见识的目的，那么在审阅《动物庄园》这类作品时，在通俗的故事和流畅的表达之后，还会有一种格外的深刻寓意令人沉思。乔治·奥威尔的 《巴黎伦敦落魄记》、《在缅甸的日子》、《上来透口气》、《一九八四》等，皆是此类通俗易懂且还具有深刻而迷人意象的作品。
事到如今，倒是真没有必要再将雪球、拿破仑一一对应托洛茨基、斯大林，至于考据派将《动物庄园》中的细节也从历史中找到对应点，则更是小看了乔治·奥威尔的伟大，《动物庄园》真正揭示的并非一段特定的历史时期，而是人类在政治生活和自我突破过程中所反映出来的一种局限和悲剧。
没有国别、没有历史，剖开古今中外历史地域的条条框框束缚，再来审阅这本薄薄的寓言小说时，或许会更加对乔治·奥威尔感到敬佩和仰慕，因为他极其敏锐和精确地洞察了我们自身的残缺和荒谬本性。
《动物庄园》书封，左为英文版，右为上海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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