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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一场旅行。我们都是旅人，凡是旅人都需要经济、时间和健康这三个条件。上帝常常只给你两个或两个半，剩下一个或半个就要你自己去争取了。这种争取和努力，就是你不顾磨难，奋力向上的追求和修行，这就构成了每一个旅人一生的精彩与美丽。——徐 扬 生很多年以前，我去参加一次国际会议，会议在意大利北部的一个古老的小城市Undini（乌地内）举行，因为是从上一个国际会议之后赶来，我便比原本的会议时间提前了一天到达，那天正好是周末，我想如果有人可以结伴同游这个中世纪古城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我住在离会议地点不远的一家小酒店，虽然预订的时候已经知道这是一家小酒店，但到了之后还是大吃一惊：世界上竟然有这样小的酒店！三层楼的老住宅，每层大概有两到三间房， 总共估计也不过十来个房间，电梯狭小到只能站两个人，还得脸对着脸，让人很不自在。酒店是“Breakfast-and-bed”，早上我去楼下吃早点，遇到一位年岁较大的旅客，穿着整整齐齐的西服，留着胡子，极为彬彬有礼，他介绍自己是来自拉脱维亚的一名中学历史教师（称他为L君吧）。他说自己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以前只在书本上读过它的历史，现在可以亲眼看到它，心里很激动。我们刚坐了一会儿，从楼梯上又下来一个年轻人，像他这种背包族，看样子是个大学生无疑了（称他为B君）。他介绍自己是巴黎一所大学的大三学生，学艺术设计。小伙子很阳光，十分健谈，一听说我俩想去古城游览，立刻喊着也要同去。于是我们就边吃早餐边一起讨论这天的行程了。这顿早餐可能是我在酒店里用过的最简单的，但却是时间最长的，因为我们三人都是初来乍到，所有的信息和想法都是道听途说，所以花了很长时间讨论游览的路程。时间不多，赶紧上路！那天天气晴朗，蓝天下中世纪古堡的断墙残垣，显得格外具有历史韵味。一两处古迹走下来，L君好像有点跟不上我们，原来他心脏不好，在一个古堡的螺旋楼梯中间，他明显有些吃不消了，那楼梯只容一个人上下，他走不上去，跟在他后面的我们也只能停了脚步。虽然他看上去极不愿放弃，但我还是坚持让他不要勉强，不如大家都不上去，否则出了人命可就不妙了。好不容易待他舒缓下来，已是中午时分，我们要找个餐馆吃饭。我们在街上走啊走啊，竟然走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找到。其实并不是没有饭店，而是每一个饭店，B君都觉得太贵了，不愿意花钱，可能是囊中羞涩吧！我们当然要尊重他，就这样，走了很长时间，我们才找到一家小摊子，坐在人行道的露天椅子上吃了点当地的pizza。
一天的旅行虽然辛苦，倒还是很愉快的。回到酒店已是晚上了，我买了点熟食和几瓶啤酒，提议不如回酒店房间吃饭吧。B君热情地邀请我们到他顶楼的房间去，去了之后，才发现那是一个阁楼房间，要猫着腰进去，但估计价格会便宜点。站在房间里，要把斜窗打开，人才能站直，而这时上半身早已在屋顶外面了。但这阁楼也挺不错的，能看到天上的飞鸟，而远处月光下，教堂的尖顶也显得格外神圣！我们边喝啤酒，边回味这天的游历。先是B君十分感叹，很抱歉因为自己带钱不多，寻找饭店耽误了大家很多时间。他说：“旅行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但现在看来还做不到，旅行最重要的是有足够的经济财务保障，等我哪天有钱了，一定要走遍天下。”L君静静地听着，慢慢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但其实错了!旅行最重要的条件是健康的身体，身体不行哪里都去不了。”听着他们的争论，其实我也有自己的苦衷：“旅行关键还是要有时间，我太忙了，抽一天时间去旅行一下对我来说已是十分奢侈，你们俩还可以明天再去我们今天尚未去过的地方，而我只能想想了，哪能陪你们去呢。所以基本条件是时间。”多少年过去了，那天晚上我们讨论旅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们三人所讲到的旅行的三个要素，随着自己的人生一路走来，愈发觉得确实如此。当我们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时间大把，身体健康，但囊中羞涩，处处受到自己经济条件的限制，交通尽量选择火车的硬座票，有时甚至是货车运货舱；旅店尽量住通铺或十多人一间的房间，有时找不到这样的房间，就在火车站大厅的座位上过一夜……而当我们稍稍有了点钱，却又忙于工作，很少可以抽时间出去旅行，有时即使去旅行也是带了很多工作，边改论文边旅行。人到了晚年，经济条件和闲暇时间都不成问题了，但身体开始不行了。你会担心这山太高，那路太远，时间太紧，对世界上的许多名山大川只能是望洋兴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你看，上帝很残酷。完成一件事需要三个条件：经济、时间和精力。他不让你同时具备这三个条件，常常是给你两个或者两个半。人生就是这么遗憾！
旅行是如此，人生中的其他事也是如此。比如说读书。上次去武汉出差，去一家书店里逛，一位年轻人拿着一本书问店员此书今天是否打折，店员回答他说没有。过了几分钟，他又跑到另一个柜头去问同样的问题，另一位店员还是回答他没有。出于好奇，待他走开后我去看了一下他要的是什么贵重的书，一看价格也不过四十多元。回想起来，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当时因为买不起书，我还手抄过好几本书。当我们有钱买书的时候，却已经没有时间看书了，书柜上放着很多新书，晚上坐在写字台前，斜眼瞄着这些来不及看的新书，那感觉有些像《大红灯笼高高挂》那部电影里，老爷看着每个妻妾门前高挂的灯笼，一开始是得意，“有这么多书，选哪本都行。”继而是遗憾，“哪有这么多时间啊！”当然，到了一定年岁之后，你会发现能读的书的数量也是有限的了，正如一位院士朋友对我说的：“我现在要很仔细地挑选要读的书，因为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做什么事都有这三个限制。人生的这三个要素很像我们学生装上的那三个口袋，一只口袋装金钱，一只口袋装时间，另一只口袋装健康，而这三个口袋又好像是互相连通的。一只口袋满起来的时候，另一只口袋就会空下来，似乎我们永远找不到三个口袋都很满的时候。于是，你会用一只口袋的健康去买另一只口袋的时间，或者用一只口袋的金钱去买另一只口袋的健康，但买来买去，很少会有装满三个口袋的时候。这三个要素，从数学上讲，可以把它看成三个坐标轴，你可以想象把你一生可用的最多的钱财作为最大值，归一化后，截一段坐标。同理，你可以把你一生的时间和健康状态作为其他两个坐标，这就构成了你的三维人生坐标。在这个坐标系里，每个人都是从原点开始的，因为这三个参数在你出生时都是零，然后才伸展开来，有时沿着一个坐标面走一阵子，有时沿着另一个坐标面走一阵子，走着走着，你就在这个长方形里面绕了一大圈，渐渐地又走回到了原点。不信你可以去查一下，你今天的人生坐标函数值大概是多少。人生，就是一场旅行。我们都是旅人，凡是旅人都需要这三个条件。上帝常常只给你两个或两个半，剩下一个或半个就要你自己去争取了。这种争取和努力，就是你不顾磨难，奋力向上的追求和修行，这就构成了每一个旅人一生的精彩与美丽。我突然有一种再去一次Undini的冲动，至少在我还没有L君那么老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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