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琳：我的2020年，悲痛、希望和爱

风铃的后花园 2021-06-15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劲草知风 Author 学习快乐199

我的2020年，悲痛、希望和爱

风铃|文

一、对医护人员的敬畏

2020年的第一天，我写下了这样的文字：我喜欢以形容词来描述内心的喜爱，喜欢以动词来感受一年的飞逝，也喜欢以代表吉祥的6和8来安慰空虚的内心。大爱之年的2020，我该以怎样的深情来爱着你呢。我以为以谐音“爱你”的2020年，所有的好运、爱与希望，都会随着新年的第一缕曙光，来到人间。没想到年初一场新冠肺炎疫情，让2020年烙上了悲凉的印记。

大年三十的夜晚，当身边的领导、同事、朋友闻令而动，我的弟弟随出征的医疗队抵达重庆江北机场拍下了医护人员出征援鄂的图片在朋友圈发布，我知道，2020年的不平凡，已经来临。新冠肺炎疫情不再是遥远的，陌生的，书本上的词汇，而是影响到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活、工作，甚至生命的病毒。

居家期间，我参与采访了我的同事援鄂的报道。我知道，不是因为“任务”的逼迫，也不是因为职业的所在，更非那些大词“责任、使命、担当、勇气”的光环，是源于生命里的爱与慈悲，是爱的本能想去武汉现场，去关怀、救助那里需要帮助的人。后来，我受朋友的委托，采访了重庆某三甲医院呼吸科专家。他知道我要采访后，一早6点过给我打来电话，虽然早已平安回到了重庆，但提到抢救现场，他对生命的悲悯和关怀让他泣不成声。隔着电话，我听到了他的抽噎声，低缓的，沉重的，隐藏不住的，我感觉他五十多岁的人，脆弱得像个孩子，心地也纯真得像个婴儿。“小冯，我好想自己有三头六臂啊”，“我恨自己变不出来防护的物资和抢救的机器，我眼睁睁看着一个三十岁快要当新郎的人停止了呼吸，那一刻，我们几个大男人抱头痛哭。而那一天，武汉下着大雪”。他在电话里几次哽咽，强忍着泪水，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到了三月份，保障到位，疫情好转，我才松了口气。”说到这里，我听到了他的语气中有一些热烈，有一些欣慰。虽然我在医院工作了快二十年，也多次进过手术室采访、参观了很多抢救现场，但在这一刻，我对医护人员充满了敬畏。

二、记录孩子的成长

因为疫情，我和家人朝夕相处的日子比任何一年都多，我也见证了小生命的成长变化。我为雯雯的成长写下了这些看似微不足道，但对我很有意义的文字：

1、早睡早起，不再是我的口头禅和健康宣教的习惯性语言——我为拥有美好的清晨而幸福，早晨的露珠比夜晚的露水更加清亮；阳光在低头的一瞬就住进了书房；窗台上沿水而居的腊梅把十一片花苞打开；晨雾不再是想象，是可以随手抓住的丝绸；泥土、晚风、乡野的气息还在市场上一字排开的蔬菜、瓜果身上打坐——

2、我明天就好好看书，好好写作，好好生活，好好——所有的空想总喜欢为未来找借口。我变为当下就阅读一本好书，听小鸟的歌唱，看云朵的漫步，赏桂花的初绽，听落日掉在山谷的声音。然后，认真生活。活在当下的流行语，不再是虚幻的意向，而是立即实现的行动。

我为自己打开了一户窗，万丈光芒从我身旁路过。

3、必须记住这些日子，5月22日，你长了第三颗和第四颗牙齿。是打预防针那天，医生让你口服疫苗的时候，你抬头我发现的。你的上颌冒出了像米一样的“小芽芽”，和下颌部的两颗牙齿遥遥相望又互为知己。有一首歌叫你笑起来真好看，我觉得就是为你而写的。你下颌部的两颗牙齿已经长大，你索取美食有了力量。你笑起来的时候，最“耀眼”的就是牙齿，它们是你与美食，和语言建立关系的开始，也是唇齿相依的开始。

4、你喜欢在床上爬，是在五月初。你在地上爬，是5月24日下午开始的。你从我的怀里挣扎着要坐着地上，你双手一撑，两腿用力，像蜗牛一样慢慢爬。你把地板当成了你的乐园，你探索世界，探索未知的样子，很认真，很专注。要是家里没有楼梯，你会爬上十米。我很欣慰，能见证你成长中的每一点变化。而我也在陪伴中，经历了你成长中的喜悦，痛苦及忧伤。看着你，我也把自己的童年重新活了一次。

5、八个月了，你的身体越来越有劲了。你喜欢坐在我身上玩，玩不了多久，你就喜欢用屁股把身子撑起来，你开始用手臂的力量，左侧翻翻，右侧踹踹。你的左脚和右脚往前蹬，你不想被我抱久了，你想换个你认为舒服的姿势，你就用全身的劲去反抗。我知道，自从医生剪断脐带，你脱离母体后，你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了。随着年份的增大，你的力量越来越大，每次抱着你，你就想挣脱我，去拥抱世界。世界是神秘而辽远的，也是快乐和痛苦同行的，你尽情的去拥抱吧。

6、这十一个月，你的变化很大，你的表情更加丰富，你高兴的时候，喜欢把鼻子、眉毛、眼睛皱成一团，仰着头，露出四颗牙齿，朝我笑。你不高兴的时候，马上阴转多云，嘴巴一瘪，眼泪像珍珠一样挂下来，有时候倔强起来的时候，随便怎么抱，怎么哄，你都不把我放在眼里。这十一个月，晚上陪你散步，你坐在婴儿车里，你会双腿站起来，可站也站不稳当，摇摇晃晃的，就像喝醉了酒似的。你还喜欢躺着的时候，突然两手一撑，扶着床头的一面，自己站立起来，很骄傲，像战场上的将军，挥舞烈烈的旌旗。你喜欢在床上，从床头滚到床尾，床尾有一个洞，是装饰栏杆用的，我把栏杆取下来，这个洞就露出来了。你喜欢用右手去抠，把木屑抠出来，洒得床上、地上到处都是。月份大了，你探索世界的方式，不再是粗放型的，而是用你的一根指头，或者是一个脚丫，去感知，去体验，我并没有制止你的行为，这是你的天性，而我想回到婴儿状态，随便自己的心态如何平静，总归是回不去的。所以孩子，在你婴儿状态的时候，你就尽情地去滚、抠、跳、趴，在你生命的长河中，这样的日子也就区区几百天，我们就珍惜当下，把当下的每一天都过成自己的诗和远方。

7、你的牙齿由最先的四颗变为八颗。上下各四颗牙齿，稳稳地在牙床上“坐”着，你笑起来，雪白的牙齿也露了出来。探索世界的力量，有了牙齿的帮助，你会与这个宇宙、世界、人间、大自然，建议越来越多，越来越美好的关系。

孩子让我学会了自律和成长，我希望和孩子的关系，除了母女，还是三观一致的朋友。等我的朋友长到了十八岁，我就把这些零星的文字送给我亲爱的筱雯朋友。

三、亲人的离世，让我的2020年更加悲伤

我的母亲没有“妈妈”了，我发现我不是做梦，我咬了咬嘴唇，把自己咬出了血来，我的外婆在2020年4月21日那天找我外公去了。我悲从中来，泪水在眼里打转。

今年国庆节，我回到老家。我走进外婆居住的小屋，我坐在了床前，我等着外婆像以前一样拉着我的手，朝我看了又看，什么也不说，只对我笑。可是我等了好久，却等不来外婆。我知道我已经没有外婆了。我和我的母亲一样，母亲没有“妈妈”可喊，我也没有“外婆”可喊了。

这个一辈子喜欢穿布衣的老人；这个知道自己生了重病，不想在医院花钱，只想死也死在家里，死在故乡的老人；这个喜欢和家人争争吵吵一辈子却不离不弃的老人；这个需要靠进她的耳朵大声说话却听不见的老人；这个驼着背，生活的重担压着她，只有一米五的老人；这个浑身疼痛，身体的骨头被命运折断的老人；这个我回老家，喜欢从鸡窝里掏出一个鸡蛋装进我兜里的老人；这个每次见到我望着我笑，露出两颗缺失的牙齿，喜欢拉着我的手摸了又摸的老人，走了。我望着空荡荡的房子，寒冷、悲凉向我袭来。

舅妈陪我走到了外婆的坟前。这个坟堆在了舅舅家的自留地里。外婆生前在自家的土地上种过菜，施过肥，锄过草，收获过劳动的果实，最后用这块土地埋葬自己。在地下的外婆想必是安宁的吧，尤其是和自己的老伴我的外公合葬在一起。地里种的莴笋、萝卜、红薯绿油油的，沐浴着清晨的露珠，有一种孤寂之美。菜地的旁边还有一棵沙田柚树已经挂果，果实就是光源，尤其是夜晚的时候，把寂静的山坡照亮。这些青菜和沙田柚，都是外婆、外公生前最爱吃的。如今长眠在地下的老人，一辈子生活在乡村的老人，最终被大地覆盖，把根留在了乡村。

世间所有的寂静和悲凉，都在这里。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如一棵野草。冷与热、爱与恨、生和死、人间和地下、悲观和绝望都交织在一起。我坐在田坎上，望着远山沉默不语。

四、阅读，是生命中的黄金

我无法向命运索取一帆风顺，也无法向2020年索取爱与光明，我就向书本索取精神的食粮和适宜的温度。这一年我很幸运遇到了喜欢阅读、写作、电影、音乐的兄弟姐们。和有趣的人在一起，自己不努力都不行。和有趣的，喜欢思考的人在同一个群，每天被大家像潮水一样向前推着，不进步都不行。这一年，因为疫情，时间多了起来，我的阅读体量高于往年。阅读后，有人倾听感受，也有人推荐好书，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也有人参与一起写读书笔记。今年看到的一句话是三观一致的人的关系，比血缘还亲。我和读书群的兄弟姐妹们，虽然隔着屏，相隔千山万水，但我们的心与心拧在了一起。因为阅读，我们的思想多了一份深刻、冷静与想象力，生活也多了一些仪式感和诗意。就拿绿风提议的写写自己的2020年，在一两天的时间里，我看到了风吹沙的读书笔记，阅读量和思考力度，让我佩服。沙沙姐推荐的好书，也是我2021年阅读的方向。阅读和写作是成正比的，阅读得越深，写的文章就更加宽泛，下笔更有力度。难怪沙沙姐的笔下有黄金，有诗情，有思辨，有良知。我还看到了天水的刺猬老师写的2020，这个集善良、灵气和文气于一身的女子，文笔总是优雅、理性、熟稔、带着温度。而今晨醒来，看到丁佰胜对2020年的梳理，让我对这个喜欢国学的90后媒体人，多了一些敬畏。也因为丁佰胜的自律感染了我，我从今年四月份开始，也尝试着用碎片时间记录每一天的所思所想。当我把记录当下变成了爱好之后，写作、阅读和每天的一日三餐，已成为滋养生命的习惯与养分。

2020，因为有你们，我不再孤单。我们在苍凉的2020年里相互取暖，你们的每一次发言，每一次分享，每一篇文章，都是温和的声音，思想的精粹和理想的光芒。

五、关注个体生命，就是关爱我们自己

我是学新闻专业的，多年的医院新闻报道工作，让我浸泡在歌功颂德的氛围里，也让我习惯了大词和口号，以至对个体生命的喜怒哀乐，关注较少。这一年，我把笔触伸向个体。我写有四个孩子的堂姐、身高只有1米38的我的小学同学、患尿毒症的年轻的滴滴司机、用尽所有的力气和爱去保护自己患癫痫的儿子的母亲、渴望得到孩子反复做试管婴儿失败的女子，我也写城市和农村里独居、寂寞的老人，我发现他们身上的爱与悲，疼与伤，孤独和苍凉，就是我们自己。他们的真情实感比宏大的叙事，要生动，要鲜活，要感染人心。我曾对我堂姐说过，我要把走丢的自己找回来，今后要多写写芸芸众生中的我们自己。

我依然要把2020年初写的文章与自己的2021年共勉：

我爱着书本和阅读。我在散文和诗歌的阅读中，找到了词语、句子的力量和精神的信仰。一个人的人生观和世界观的养成，艺术的生活或许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我喜欢静坐书房，敲打键盘，写下属于自己的文字。也喜欢以音乐为背景，在书中和作者进行一场又一场心灵的邀约。

我喜欢观察雯雯的成长变化。雯雯每一次哭泣和微笑，就会开出诗歌的花朵。雯雯的每一次情绪的起伏或是平铺直叙的睡觉、发呆，一篇生动、干净的散文就会新鲜出炉。我在散文和诗歌的两种文本的转换中，感受着童颜、童真、童心和童趣。我见证着孩子的成长，也看到了自己的童年。

我喜欢每天早晨对自己和亲人问好。自己是自己的解药，给自己力量和希望，才能好好地爱自己，爱亲人，爱这个既无情又深情的世界。在陪伴雯雯的每一天，重复做、用心做每一件琐事，把平凡的日子，活出温度。把日久天长，过得新鲜。

因为喜欢，所以爱着。或许我不能像以前那样把足迹伸向天南地北，表达对大地的真情，我只能让自己的精神巡游在一亩三分地里，认真而诗意地活着。

这几天看茨威格的《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今天又重复看了一遍，看经典作品是为了扩展自己的思维，让自己对生命、生活多一些理解和宽容，体会作家笔下的主人公微妙的情绪变化和人生的况味。我的一生中的这2020年的365天，悲喜交集，你的呢？

（写于2020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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